相信未来“熊猫慢递”的故事

我是一名记者，来自遥远的2059年。此行目的地是2009年北京的798工厂区，寻找一家叫熊猫慢递”的小店。因为在2059年，从记忆之国邮来的信件特别多，每封信都盖着熊猫慢递艺术游局”的印章。其中有一封，就是我怀揣的这封信，是我在50年前寄给自己的。 给未来的某个人写封信，是 熊猫慢递”的主要业务，这里提供和普通邮局相似的信件投递服务，唯一的区别是，投递的时间由寄信人自己决定，可以是几个月后、一年或几年后，也可以是十年后甚至几十年以后。每天，熊猫慢递”的投递员都会骑着自行车，将要发送的信件送到附近的邮局。 穿过布满管道和蒸汽的街区，拐进D区的小巷， 从左边第一根电线杆开始数起，第16根电线杆下便是挂着绿色由正慢递”牌子的小店，邮、政”的偏旁阝、攵”被刻意隐藏了。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。这天的风却特别清爽，街道两旁高大的杨树发出哗哗哗的响声，应和着店门前的秘密树”。如果你有一个秘密，就到深山里在树上挖个洞，然后对着这个洞说出你心中的秘密，这样秘密就不会被人知道。 走进店里，遇到的是熊猫慢递”创办人中的两位：25岁时的王海元和赵悦。我决定先体验一下在这里写信的乐趣，挑张明信片邮寄到一年以后的报社，顺便采访一下这两位还年轻着的店家。 熊猫人 ★王海元：熊猫慢递”创办人之一，主要负责店内经营。 王海元的牙很齐，微笑时整排的牙齿都露出来，门牙右侧还有颗虎牙。店里的慢递员都叫他经理哥，问他为何，他又露出那颗虎牙：大家年龄都差不多，叫经理太生分，叫哥又太亲切，所以就叫经理哥呗。”他是江苏人，普通话里带着一丝江南的味道。 2009年1月熊猫慢递”试运营的时候，王海元每天在店里既当慢递员又当经理。从最初每天营业额一百多块，到现在每天几千块的进账，王海元这个经理越当越大。问他习惯别人管他叫经理吗？他嘻嘻地笑：习惯啊，我是官迷嘛。” 叫你王总不是更好？” 王总不敢当，倒是浑身浮肿。” 现在的店员大部分都是85后，年长几岁的王海元每天打点着这里的生意。小慢递员们找不开零钱的时候，就从王海元的兜里往外掏。 王海元的朋友很多，不时会有别家店的人来找他攀谈，或是送他一本艺术展览的杂志。别家店里来了外国人，还要请他去帮着说几句。分散各地的朋友有时间都会赶来这个小店找他聊一聊，在这儿坐一会儿。这里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。 熊猫慢递”由6个年轻人一起创办。除了老大”，剩下全是80后。王海元总说老大”很牛。为了区别正规邮局，由、正”和阝、攵”分开的点子就是老大”想出来的。这群年轻人聚在一起，生活就像电视剧《奋斗》一样的多姿多彩。王海元说：我们就像现实版《奋斗》，还想过在798里放几个大集装箱，改装成房子住进去。” 现在他们聚在一起，除了吃饭、聊天、K歌，更重要的就是一起筹划熊猫慢递”的将来。有人负责策划设计，有人负责市场运营，还有专门的新闻发言人。分工明确，各尽其职，每次开会，都要进行到深夜两三点。 年轻人在一起，总是能碰撞出智慧的火花。王海元正在琢磨一件事，将来的宣传册上会有他咧嘴笑的大照片，他要在当页出一道智力题。答对的女生，就能和他享受一次免费的晚餐。临了他还不忘打个招聘广告： 招贤才、进活宝，假如你，一张嘴就是滔滔不绝，一眨眼就是奇思妙想，既热情又大方，既感性又性感，那么，俺们就需要你这样的活宝”呀。 ★赵悦：熊猫慢递”创办人之一，主要负责策划设计及新闻发言人工作。 赵悦是个很会说话的女孩。在她那儿，你总能得到最想要的答案。 我对她说，很多人想给未来写封信，却怕物是人非，连地址都会变的。她对我说，当你走进这家店决定做一个慢递的时候，你就要面对自己的心灵，做一次心灵拷问：我的将来在哪里？我的明天在哪里？我们就是想通过这种比较艺术和浪漫的方式，提醒人们对自己的生活作出思考。” 她的嗓音柔和、语速适中。王海元告诉我，赵悦学的是法律专业，让她做新闻发言人再合适不过。 问她一个小女子怎么就敢辞了工作，加入到创业的队伍。赵悦说，原来的工作一眼就能看到头，年轻人需要更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，不会玩的人=会上班的猪”。 凡事只要敢尝试，就有可能成功。但不尝试就绝对没可能。”她讲起在网上抽到奥运会开幕式门票的故事。 那时开幕式的门票炒得很高，赵悦抽到了票价5000元的开幕式门票。刚刚毕业的她，觉得花5000元看场开幕式实在太奢侈了。朋友们怂恿她把票卖掉。可是，炒票是犯法的呀。思来想去，赵悦想出了一个点子。 她做了一个中英文版本的项目策划书，分发给她的客户们。谁要是感兴趣，票就作为赠品送给他。果然，感兴趣的人不少，一个瑞士人给这个项目出价12万。虽然最后瑞士人因为签证的问题没有来成中国，赵悦自己也花5000块钱看了一场奢侈的开幕式，但打这以后，她越来越敢想敢做了。比较有自信，也比较有底气，这是我们6个人的切身体会。” 熊猫慢递”小店的墙上，展览着很多80后儿时的记忆。有小学校服、毽子、沙包、游戏机、纸鹤、毛线团，小时候玩过的，基本在这里都能找到。熊猫跳绳、踢毽子、做游戏的手绘图画挂了很多，这些都是熊猫慢递”明信片的原作。作者是一个叫胡广越的小姑娘，艺名古月”，凑在一起也就是个胡”字，她的简介镶在相框里放在墙上。赵悦说，小姑娘以前是做销售的，改到设计部以后发挥了她的长处。所有熊猫的可爱表情在小姑娘的脸上都能找到，她每天都是笑呵呵的。”挖掘出员工的特长，赵悦脸上不无得意。 赵悦的作品是熊猫语录”——薄薄的小纸片上写的几句话。别瞧只是一张镶在框子里的纸，都已经卖出去两幅了。一幅是熊猫的三个愿望”，一幅是不会玩的人=会上班的猪”。 海元帮卖的，一个80元，一个200元，老外看见挂在墙上就问你作品卖不卖。” 21世纪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。”借花献佛，这句明信片上的熊猫语录送给他们，正合适。 熊猫开店 ★创意：熊猫慢递的6位创办人，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，并在一起工作。因为工作性质是做文化创意产业方面的项目咨询，给别人出点子，怎么策划包装，做可行性分析，项目如何落地等等。平时大家在一起胡侃，也总是能想到一些新奇的点子。但并不是所有创意都能被落实，有些创意就觉得不用挺可惜的。 2008年的8月份，一个朋友去云南丽江旅行，从当地一个小邮局给我们寄明信片，结果一个月以后才收到。本来已经将这件事忘记了，收到明信片，我们心里却很激动，重新回味了一遍当时旅行的乐趣。”于是，开一家慢递邮局”的想法产生了。 为什么叫熊猫”而不是乌龟”或蜗牛”？反正都是慢吞吞的。采用熊猫作为店名和形象，这些创办者是有考虑的。他们说，熊猫的形象比较憨态可掬，比较可靠，把信件交给它比较放心。而且熊猫又不笨，比乌龟和蜗牛要聪明多了。熊猫是中国独有的，慢递也是仅此一家。此外，熊猫慢递”还希望自己能多参与一些公益事业回报社会，而世界自然基金会就是用熊猫作为标志。 ★调研：在2008年9月底决定做这个事情以后，几位年轻人进行了前期的市场调研。市场人群以白领和学生为主。这些人的消费能力如何？经营范围是单靠明信片就能支撑，还是需要办培训和展览？管理流程上，明信片是买别人的，还是自己做？谁来做？如何运营？客户把信件交到他们的手上，如何投递？怎么管理信件，怎么应对客户问题？在所有问题都想好了以后，他们把店址选在了798。 ★选址：刚开始选店址的时候，南锣鼓巷、什刹海、烟袋斜街、798等等，都是他们的选择范围。之所以选定798，是因为他们之前给798做过项目咨询，对它的情况有所了解——798存在公共设施缺失的问题。 其中一点是休息空间和设施不足。在798中分布着大量的画廊，很少有椅子坐。游客游览了很久，很希望有个地方坐下来喝杯水。另一个是邮政服务的缺失。798是北京很重要的艺术区，很多游客希望在此邮寄明信片来留作纪念，而此处却没有一家邮局。 将两个功能叠加起来，熊猫慢递”成了798艺术园区中除了餐饮业以外休息设施最多的小店。 ★价格：熊猫慢递”帮客户保存信件的收费标准是这样的，一年为20元，两年为25元，每增加一年，费用增加5元。尽管如此，谁能保证将来的邮资不会超过保存费用呢？用王海元的话说，他们是在用今天的钱来做将来的事。他们并没有想在邮费上赚到什么钱。 ★承诺：在这里寄信的人，很少有人会担心将来信件收不到。一来信件上要留下寄信人的电话和地址，已备退信时使用；二来，年轻人的浪漫让他们更愿意去相信别人。然而，熊猫人”们却时刻把这份信任放在心上，他们说：也许‘熊猫慢递’不会成为百年老店，但我们一定会坚持把最后一封信按时投递出去。” ★未来：熊猫慢递”发展得很快，熊猫人”每天都在不停地思考。每天都有很多变化，他们已经在王府井开了一家分店，还有人在谈合作加盟。他们接下来的想法是进驻机场。人在旅途，更有一份想表达的心情，候机的时间正好合适给自己的未来写封信。还有一项即将开展的新业务——把信件存放在银行的保险箱中，这样就保证了信件的安全性。平时人们把贵重的东西放在保险柜里，而记忆是比任何金钱都宝贵的财富。 赵悦对我说，他们还准备推出一种爱情慢递”的服务，为新婚夫妇见证，写下对婚姻的祝福，保存到金婚的时候再邮递出去。现在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婚姻这么有信心，但希望更多的人选择这份服务，对爱情有一个美好的憧憬和承诺。” 傍晚7点，采访结束，和王海元、赵悦挥手告别。我将踏上神秘列车返回2059年。身后，熊猫慢递”的灯箱亮起，发出柔和的光。我刚刚做了一件事，把一封信寄往了遥远的2059。信封里，有现场打印出来的我们仨一起傻笑的照片，还有永远难忘的2009。 是的，它正是我随身携带的那封信，我们一起，穿越时光，留存记忆，回到未来。 熊猫语录 ★熊猫的三个愿望：1.照张彩色照片；2.睡个好觉去掉黑眼圈；3.金融危机了，我却找到了工作——慢递员。 ★熊猫推导出的真理：从小老师就教育我：学好数理化，走遍全天下。长大后，我明白这果然是条真理。然后，凭借我扎实的小学基本功，我又推导出一条真理： 人=吃饭+睡觉+上班+玩 猪=吃饭+睡觉 代入：人=猪+上班+玩 移项：人-玩=猪+上班 结论：不会玩的人=会上班的猪 熊猫递信 ★最甜蜜的信：一对在2009年结婚的新婚夫妇，在婚礼上写下了对自己金婚的祝福。50年后的2059年，这封信将投递到这对白发老夫妇的手中。 ★最自信的信：亲爱的自己，收到这封信时你已身在巴黎，也许此时的你正在埃菲尔铁塔下微笑，亦或许在塞纳河左岸遐想，但不管怎样记得当初离开时你对自己说的话，一定要幸福！” ★最温馨的信：一对准爸妈将一封未来的信寄给明年出生的宝宝，亲爱的宝贝，虽然你现在还在妈妈肚子里，但是你的到来使爸爸妈妈非常幸福！我们希望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一定要吃得饱睡得好，长成一个健康的宝宝。明年的这个时候，让爸爸妈妈把你的小脸亲个够！爱你的爸爸妈妈。”这封信将于2010年7月8日被投递到小家伙的手中。 ★最催人泪下的信：一位来自台湾的老先生写信给尚未出生的外孙，当时他已身患绝症，希望信件在外孙出世后寄出，而熊猫慢递”也没有辜负他的托付，已经把信件寄达。 ★最迷电影的信：一位《2046》的影迷，把信邮往几十年后的2046年。 ★最昂贵的信：一位台湾的游客在熊猫慢递”小店逛了很久，在书桌旁写了好长一封信，贴好邮票却发现已经错过了飞机。 ★留言本的故事：熊猫慢递”店里有一张长长的书桌，是给顾客休息和写信的地方。书桌上放着很多记忆与未来”的留言本，大家可以随便在上面留言。一天下午，有个女孩心急火燎地来找留言本，说有名男子在本上给她留了言，让她务必找到。可是之前的本子写满了，刚换了一批新的，女孩很着急，说今天一定要找到。最后王海元回到库房帮她把留言本找到，复印了，女孩把那张纸带走了。据说男孩写的是自己之前不够勇敢，希望一切能重新开始。具体情节如何，只能靠各位看官丰富的想象力去补充了。 ▲在熊猫慢递门前，可以看到别出心裁的由正”字样、有树洞的秘密树和可爱的灯箱 ▲走进小店，选一张中意的明信片 ▲在这张安静的书桌上，写下心中的句子，空气中有百合花的味道 ▲这是盖邮戳的地方，独一无二的邮戳 ▲盖好邮戳，然后贴邮票，规定好收信日期 ▲经理哥”王海元登上梯子，把信按月份放进信箱